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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书之成 其难如此时间: 2024-10-24 05:29:38 | 作者: Kaiyun最新官网
《世载堂杂忆续篇》(行将出书)这本小书看似貌不惊人,细说起来却有许多弯曲,牵扯到三个人物和三本旧刊。三个人物刘禺生、陆丹林和高伯雨都已作古,撰文立著的优点在于,不管时刻曩昔多久,总有人愿与逝者作时空对话。三本刊物是陆丹林主编的《逸经》、《劲风》和高伯雨经办的《大华》。
1960年12月,中华书局将刘禺生所著《世载堂杂忆》列为“近代史料笔记丛刊”出书。当年物质匮乏,饭吃不饱,当然印书也没好纸可用,《世载堂杂忆》的册页麻麻糙糙,但至少字的笔划能看清楚。我1996年9月购于琉璃厂书市,其时正沉迷五六十时代所出笔记掌故图书,中华书局的这套丛刊没多久就集配完全。我惊诧此书卷首竟有董必武的《题世载堂杂忆》一篇短序。
“杂忆”开端是1948年在上海《新闻报》连载。刘禺生道作杂忆之原委:“予年七十,诊太素脉,谓尚有十年命运。久欲仿中江兆民先生一年有半丛书例,成九年有半丛录。今岁剖腹险症,得庆更生,友人曰:子身无异再生,何不尽九年有半年月,忆写早年所见所闻之事乎?是亦国故文献之实录也。予感其言,日书世载堂杂忆数则,随忆随录,篇幅不管短长,记载务趋实践。”以刘禺生之丰饶经历,配得上“国故文献之实录”。
“久欲仿中江兆民先生一年有半丛书例”这句须稍加解说。中江兆民(1847~1901),日本明治时期自在民权运动理论家、哲学家,主编过《东瀛自在新闻》。他用汉文译述的卢梭的《民约译解》(即《社会契约论》)在知识界影响很大,他因而获得了“东瀛卢梭”之称。1900年,中江被医师查出癌症,并告知他只要一年半的生命。之后,他凭仗意志写下自己最终的考虑——《一年有半》及《续一年有半》。
刘禺生以“此身无异再生”之精力编撰回想式杂录,董必武题序中却有“耳食之谈”“谬悠之说”字眼,或许知道刘禺生看不到吧。高伯雨批判刘禺生亦有稍嫌过重的话,比如“他的写作,一贯便是不行严厉,关于考证,常有忽略,对读者产生了误导,这是不大好的。”
高伯雨生于香港亦终老香港。1932年8月25日高伯雨举家乘加拿大“皇后号”逃出战火中的上海,两天后抵达香港,开端60年的居港生计。高伯雨自称“稿匠”,他说:“一九三九年四月,我开端在香港卖稿日子。首要宣布我的文字的是《我国晚报》。”现在十大本《高伯雨随笔集》面世,他没看到这一天,文人最大的惋惜或许便是这种事。十本随笔集还不包含高伯雨在《大成》杂志上的许多文章,出书方称没有力气再动《大成》了。《大成》出书260余期,高伯雨许多长篇文章宣布在那上面,自传文章有十好几篇,还有他在北平的相片。他除偶作译事外,终身只钟情编撰掌故笔记。因为爱,“世载堂杂忆”在上海报章时连载时,高伯雨却在香港留意收看《新闻报》(上午出报,下午航空邮到香港),《世载堂杂忆》1960年出书“我当即买了一本,不久后,上海的陆丹林见又寄赠一本。”高伯雨曾说“一九六一年八月三十一日,李子诵兄赠我中华书局版的《世载堂杂忆》一册”。这儿的“李子诵”是位新闻媒体白叟。
高伯雨读过《世载堂杂忆》后,“觉得好像有许多篇文章未见收入书中。”他想“假如能把未收入书中的那些华章,在《大华》重刊,读者必定欢喜若狂的。”所以高伯雨想到了上海老友陆丹林,写信向陆求救,陆丹林居然剪存有悉数杂忆。想当年陆丹林主编《逸经》(1936年3月在上海创刊),自第5期至34期连载刘禺生的《洪宪纪事诗本事注》,隔了30年,陆又为杂忆的全璧尽了一份力。
高伯雨1942年2月5日的日记“往我国文化协会一看,满地书本、杂志、地板上尽为纸屑尘土铺盖。取《逸经》合订本一套三册归家。忽见地板上有《湘绮楼笺启》一部,拾取观之,扉页题‘王湘绮先生笺启凡八卷’其下二行小字‘宣统庚戊上海国学扶轮社重刊’,连史纸石印,字大四五分,十分顺眼。不知是谁之书,没有人要,委之地上,再过一些时日,必为人以废物打扫,大为惋惜,同时取之。”(高于日记后阐明这些没人要的书本物主是“劲风社”)高得了全份之《逸经》,这就为日后“克复”世载堂杂忆埋下伏笔,人间某些看似无相关的工作,其实都是有“因”有“缘”的。下面就将相关到《劲风》杂志,相关到陆丹林和高伯雨是何时何地相识的。
1938年3月5日,退避至香港的《世界风》与《逸经》两杂志社联合兴办《劲风》,社长是简又文、林语堂。陶亢德和陆丹林为修改。陆丹林在“修改跋文”中称“由沪抵港,集稿,发稿,校稿,繁忙了十多天,《劲风》创刊号今日已和读者碰头了”。陆丹林曾写《在香港办刊物》,诉说了在港办杂志的种种不方便,当然他都是和和平时期的上海做比较。高伯雨或许便是这一个时分结识陆丹林的,高伯雨1942年1月20日日记“比及八点钟还不见饶宗颐来,乃往其寓所访之,稍坐就一齐同出,往访陆丹林,看他是否承受日本人的‘照料’,一如外间所传。丹林在香港住了四年多,他的寓所从来不告知任何人,人们都知道他的脾气,也不动问”。1982年高伯雨宣布《四十年前的香港文化人》,其间附有两张《劲风》书影。
时刻到了1966年,陆丹林在上海,高伯雨仍居香港,此刻有朋友劝高办一份文史掌故刊物,高即办起了《大华》。《大华》是高伯雨独资兴办的杂志,他预算亏本的上限是一万港币,超越此数即关张歇业。1967年3月第25期《大华》开端连载《世载堂杂忆续篇》。据高伯雨后来回想:“其时已春云初展,陆兄还能和我通讯无阻,他说他剪存有杂忆全份无缺,能够把未收入单行本的部分抄来给我登刊。自二十五期起登出,标题作《世载堂杂忆续篇》,部属‘刘禺生遗著,隽君住释’。隽君者,丹林先生化名也。他相识刘君在前,我相识在后(一九三六年《逸经》在上海出书,陆任主编,《洪宪纪事诗》就在其间注销),由他注释再好不过。总共登载十期把全文刊完(一九六七年七月三十日出书的第三十四期)。”
陆丹林其时的境况现已不能用真名在香港刊物上宣布文章了。高伯雨后来注销了一封1966年7月19日陆丹林写给他的信,其间有这么几句“今后来函,肯定不能附有印件,有印件的不用附函,避免产生误解,亦不用谈及写稿事,因我久不写稿,更不为海外写稿也。前存尊处小款(指代卖书的),汇出时,我收必知之,也不用提及。”
高伯雨写道:“一九六五年十一月,我筹办《大华》半月刊,丹林容许写稿来给我,条件是用我的笔名宣布,稿酬汇给他。《大华》出书后三个月,‘文革’呈现,丹林就不敢再寄文章来,但他积存的还有廿多篇,宣布后稿酬络绎汇去。到一九六六年八月后,‘风声日紧’,他来信暗示,我不行汇钱去,免生费事,后来就不通音问了。他的文章在《大华》刊登后,我就撕下来套入信封寄给他,不久,他又名我别寄到他家去,寄给余十眉,余君收到后会交给他的。”至此,咱们今日就能够了解续篇前语那个障眼法的落款“一九六六年九月,隽君记于香江寓楼”的苦衷了。
董桥在《董糖的味道》最初写“姓陆,名丹林,书斋顺字义起名红树室,一八九六年年生在广东三水,左眼失明,装了瓷目,早岁抗盗脚部中枪,终身微跛”。这个残疾的文人,晚年最堪怜。陆丹林目废脚跛,年已七十,除了坐困愁城,一无出路。高伯雨称“危邦不入,乱邦不居”,呵呵,哪里有这么便利的挑选?
现在咱们也能够理出一条明晰的具有因果关系的链条:刘禺生《洪宪纪事诗本事注》——陆丹林《逸经》《劲风》——《新闻报》——高伯雨《大华》,缺了哪个环节,全部均无从谈起。
链条上面还有一个小插曲。高伯雨讲:“《大华》出书至四十二期(一九六八年二月十日)就停刊,其时有个喜爱翻印书的朋友和我商议,借《大华》所登的《续编》排印出书单本,问我要多少‘转载费’,我笑道,《新闻报》没有要我的转载费,我怎好要你的?你能翻印是大好事,我竭力支持。但此君有‘说过就算’的风格,我久已知之,也不再问他意下如何了。”
我的一位“说过就做”的上海朋友,见到了高伯雨这段话,来信问我有没有存《大华》杂志,我回信说有是有,可是偏偏“25至34期”短少几期。上海朋友又想方法从海外将这几期帮我补齐。这样,高伯雨称之为“大好事”的《续篇》单本,庶几功德圆满。刘禺生逝世20年后,陆丹林逝世;陆丹林逝世20年后,高伯雨逝世;高伯雨逝世20年后,续世载堂杂忆出书,一书之成,其难有如此焉。